“大同”令人垂涎,而大同进程中势必失去的种种大不同,似乎更值得贪恋。正如我们对特色民族文化的态度,越是日渐消弭,越是念念不忘。
网络搜索“ 世界大同”,百度百科像模像样地罗列出如下信息:时值信息经济一体化时代,全球大同大体可行下列步骤:知识大同,网络大同,通信大同,语言大同,文化大同,经济大同,政治大同,军事大同,法律大同,综合大同。敬请网友合力互动,今生来世共促大同!
苗家
听起来各种美好,一展人类社会的终极蓝图。但理想主义者们却依然改不了一贯纠结不清的坏习惯:“大同”自然令人垂涎,而大同进程中势必失去的种种大不同,似乎更值得贪恋。正如我们对那些特色民族文化的态度,越是日渐消弭,越是念念不忘。
在中国,贵州省是苗族人口最多的省份。而大部分苗族,尤其是城市周边的苗乡,生活习惯多半早已汉化,青年人穿着世界相同的时装走出大山,成为这一代民族同化大势的当事者,留下寥寥可见的民族元素,十有八九不过是旅游景区的表演项目。“文明社会”的背包客揣着一肚子观花心态来到苗乡,看到的人跟自己差不多,看到的景跟自己家差不多,嘴上习惯抱怨,心里其实明白没什么道理:你住在钢筋水泥的房子里享受抽水马桶,凭什么别人非要坚持每天早上从吱吱咯咯的吊脚楼里爬起来倒夜壶?
苗族儿童的服装就是成人衣服的微型版本,他们穿着长及膝盖的百褶裙,裙子中间装饰着十字绣刺绣和贴花。
达到“大同”仍然遥不可及,失去“大不同”却是分分钟的事儿。风风火的新世界总是坚守传统的最大障碍,人们逐渐习惯用更简单的方法享受更大的便利,那些需要大量的耐心去维系的传统习俗只好日益衰落。好在,凡事都有更通融的方案,大同中并非没有存异的可能。
苗族民谚说:“无银无花,不成姑娘。”如同汉人喜欢买土地,蒙古人喜欢买牛羊,苗人但凡有了点钱,势必要拿来买穿戴—花团锦簇的刺绣,华贵张扬的银饰。即使对今天的苗族姑娘来说,可以去到任何地方,可以嫁给各种男人,但若没有一身像样的、苗家传统的穿戴,婚礼仍然是不可想象的。或者说:简直就没法结婚!而苗家姑娘的盛装,便是这个民族数千年积攒下来的、最精华的“不同”。
有银,有花,图腾绣衣裳。留住此“不同”,善莫大焉。
苗族银饰有盛装与便装之分。
传统苗家 穿在身上的家当
如果他们有文字,漫长的历史可以汇成一部荡气回肠的史诗。但现在,这一切都被他们绘在图腾之中,穿在了身上,戴在了头上。
中国西南部山高壤薄,地处偏僻,与简单清苦生活形成极大反差的是,生活其中的苗族保存着一种奢侈的“ 礼服”习俗。他们以自纺麻线为底,加用蚕丝、漂白的青红土羊毛线,花费数十道复杂工序,织成精致无比的衣服,再配以奢华繁复的银饰,只等节日来临,完美亮相。凡提及有关苗族服饰的种种特性及内涵时, 我们的视角重点关注的,正是此种苗族盛装。
苗族姑娘
在传统苗家人字典里,家当就是穿戴在身上的一切。每一个节日就意味着一场盛装游行,有的地方把过节称为亮家当,意味着人们把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家产都变成了服饰,穿在了身上。姑娘们利用这个机会仔细比较每个人身上的着装,哪家姑娘花样绣得最好,哪家姑娘银饰戴得最多,胜出的姑娘不仅自己偷着笑,母亲也会觉得争足了面子。当然,此种交流互动、取长补短的家产秀,也成为推动苗族盛装不断完善的动力。苗家人把对生活的全部激情,转化为对制作服饰的热爱,汹涌而绵长。
图腾:部落徽记
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,历史文化多半靠口头文学和图腾艺术得以呈现。而图腾艺术主要体现于苗族的纺织品图案中。苗族爷爷对苗族孙子进行历史文化教育时,都是对着衣服上的图案指点江山。
描摹的纹样朴实生动,多变化。
今天,学者普遍认为,苗族先民从东部的平原水乡,到以高原山地为主的西南腹地,经历了数次大规模迁徙。时至今天,中国的五十六个民族中,就文化多样性、多层次性及差异性而言,苗族是独一无二的。一个散落各地、飘泊无定的民族,绣在服饰上的图腾便如同特有符号,从统一根系上发展出不同支脉,成为识别民族与部落的徽记。
传统女人在辛勤劳作
苗族叙事性服饰图案千百年来长盛不衰,甚至与时俱进、愈发丰富,可谓达到以服饰记录历史的高度,成为苗族传世的“无字史书”。它们包括缅怀祖先的创世图案、祭祀图案和记载先民悲壮历史的战争迁徙图案。在黔东南苗族服饰里,大量使用着“蝴蝶妈妈”、“姜央射日月”、“天地”、“黄河”等主题图案,显示了苗族部落历史的发展轨迹。
苗族刺绣的技法非常丰富,有平绣、挑花、堆绣、锁绣等。
纺织和刺绣:与女性相关的价值体系
土屋低矮,女主人坐在织布机前,为纬线,棉为经线,手上的梭子左右穿梭;男人们下地收玉米;老人在院子里晒太阳;姑娘们坐在门口飞针走线—这是十几年前一个普通苗寨最常见的生活场景。在这里, 女人身上绚丽的衣裙,全靠自己一经一纬织出来,一针一线绣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