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娱驴节在送肥结束的日子举行。
过去中国西藏的家人是很辛苦的,农人的驴更辛苦。按照封建庄园制度的例规,农奴既要种自己的“份额地”,又要种庄园的“自营地”,还要随时负担西藏地方政府、藏兵和寺院的长途或短途运输徭役。作为农村主要驮畜的毛驴,真是一年到头身上的汗水没有干的时候,背上的毛没有被太阳照晒的时候,因为总是驮着重物嘛!有这样一首民歌:
呵,来了,来了,
甲绒村的毛驴来了;
毛驴嘈杂的铃声,
惊破了老爷的好梦!
老爷还在甜蜜的梦乡,农奴和他的毛驴早已在辛苦奔忙了。还有一首,很形象地描述了毛驴的处境:
拉萨西郊大路上,
毛驴跑得比马快;
不是毛驴跑得快,
是主人用鞭子抽打。
每年藏历新年刚过,农村立即进入春耕大忙。泽当平野是西藏农业的黄金地段,精耕细作有两千年的历史。从庄园到农户都非常注重积肥施肥,堆积如山的肥堆全靠人背驴运。因此送肥期间农人忙得两头见星星,毛驴的背脊磨得伤疤叠着伤疤。当如山的肥料撒到雅隆河畔平旷的田野之后,一年一度的“娱驴节”便在堆过肥料的旷场上开始了。
娱驴节奇特而有趣,一切被颠倒过来。
毛驴被卸掉脖套,卸下木鞍,连一个铃儿也不留,让它自由自在,随意走走停停,如同典礼上的贵宾。农人则给自己戴上驴的脖套,系起驴的脖铃,甚至背着驴的木鞍子。一句话,他们把自己扮成了驴。
农人给驴喂青稞酒、酥油茶,还有农村平日很难吃到的娱驴节食品。他们陪着吃喝,但不能站着,也不能用碗、用勺子或筷子,而要像驴一样,趴在地上,用嘴巴直接在“嘎倒”(铜盆)里舔糌粑、吮茶酒。当然,这种吃喝法很别扭。
吃饱喝足,农人开始表演。他们模仿着毛驴的姿态,在旷场上奔跑,在泥里打滚、蹶子、甩耳朵、直到脖子呜呜吼叫,既可爱又可笑,逗得大家哈哈直乐。被灌醉了的毛驴们,并不关心和欣赏主人的表演,而是自己活蹦乱跳,长嘶短叫,自我表现的愿望非常强烈,整个娱驴节场地人欢驴舞,热闹非凡。
旧时,庄园的管家、监工,平日欺负“乌拉”(支劳役差的农奴),任意打骂百姓。在娱驴节上,表演者常常凌毛驴发狂,跑过来踢他们两脚,啐上一口,出出积压在肚子里的气。被踢者当然非常恼怒,但这一天是“毛驴神圣”,毛驴的一切行动受到家乡守护神的保护,他们只好做罢。
驴是中国西藏农人患难与共的朋友,它们吃最粗糙的草料,辛辛苦苦的劳动,默默无闻,忠心耿耿,把家人们几乎难以承受的苦活累活,无怨无悔地承当过来。农人对毛驴非常感激,甚至充满崇拜之情,总找个机会“报答”一番,哪怕自己装驴也可以,只要毛驴高兴、满意。当然,娱驴,也是娱人,经过积肥送肥的繁重劳动,农人们累得精疲力竭,聚在一起喝喝酒,唱唱歌,驴当人,人演驴,狂允人叫,大家痛痛快快地笑上一天,笑掉一些苦恼、疲劳,在平日时欺压自己的人的身上出出气,也是人生一乐。短暂地轻松一下。更繁重地耕田播种,又在等着他们了。